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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台无差]立场 02

三次明台试图说服阿诚他不是明楼也不会变成明楼,一次他似乎成功了。



2

从山岗一路奔下,身后喧嚣渐渐转稀。明台有足够把握不被汪曼春的人马逮住,可为什么,心跳得这么慌。黑夜里,山林中,视野开阔度不足,明台极目远眺,隐约瞧见远处树后平直的机动车道。那里路面相对平坦便于奔跑,他却担心起林中暗藏着什么冷枪。这时他看见一束光,又是一束,横直打出,掠过幽林枝桠,改变着树影的明暗与弧度。是车灯,明台想,光明的意象,来自敌人还是同伴?车灯骤然熄灭,接着重新亮起,又灭,又亮。明台心下一动,定睛细数车灯明灭的间隔:三长,一短。是黎叔和郭骑云共用的接头讯号。捏紧袖中的电筒,凭这个他可以打出同样的光信号,亮明身份投奔友军,可为什么心还悬在半空无以下落。死亡的阴翳盘旋在上,兀鹫一般啄食他的天灵盖,逼迫他睁大双眼提防警醒。因此当他压低脚步靠得足够近,透过空气里模糊的烟叶熏香认出来人时,明台脚下几乎站立不稳,恨不能即刻扑进车里大哭一场。

——事实上,据阿诚后来回忆,小少爷差不多正是这么做的。

驾驶席上打着节拍调试车灯的明家司机看清林中颤巍巍射出三长一短电光刺破了黑夜,跳下车去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光源之处:

“小少爷——”

“她死了,阿诚、哥,”明台难抑哽咽,“我就那、那么看着,什、什么也做不了。”

“明台,”阿诚接过明台手中的电筒上下快速查看,没有明显的破损或血迹,“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这里,”明台以拳擂击自己胸口,“伤在这里呀!”

阿诚沉默一瞬,当即揪起明台衣领,小刀破开内外襟衫。豁然敞露的心口,皮肉完好如初,没有枪伤,也没有刀痕。

“伤在哪里?”阿诚拿电筒仔细地照。

“阿诚哥!”明台哭笑不得,“我是伤心啊!”

阿诚喉中发出奇怪的一响,像是忍笑,又像松了口气,接着沉声道:

“回车里去,这里不安全。”

“我能回家吗?”明台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这我说了不算。”阿诚先一步敞开车门,返身回来架着明台手肘,按着腰眼将他推进车厢,“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我的同伴全都死了,半条命不在了,你们一点都不关心,你们眼中只有任务!”明台跌进车里转过头冲着阿诚吼,冷不防对上阿诚的双眼,一阵寒颤窜上脊梁,冲上喉头的詈骂硬生生收住,几乎咬破了舌头。

“明台,”阿诚眼神冷得吓人,“躺好了,别抬头。”

“阿诚哥——”

“不许哭,”这么说着的阿诚从大衣内袋顺出一块帕子,细格纹路,残有物主的体温与俄国卷烟的浓臭,“小少爷,你不该让别人看见你哭。”

“阿诚哥,你教训人的口气简直像我大哥。”明台索性躺平在后座,拿阿诚的帕子掩住脸面。

“像他?”阿诚的声音已经转移回前排,明台听见他扯动安全带的声响。

“不像吗?近墨者黑。”明台扯下手帕,“阿诚哥,你是‘久居鲍鱼之肆’闻不到我大哥身上一股恶臭,恶臭!就和你爱抽的俄国烟叶一样!”

阿诚只是哼笑:“要是知道这会儿小少爷还有力气发牢骚,先生大可以放心了。”

明台突然安静下来。阿诚也住了口,专心开车。车子转过几个弯,明台翻了个身:

“阿诚哥,于曼丽的死,是我大哥安排的吗?”

“我大哥是不是串通了汪曼春,从内部打击自己人?”

“阿诚哥,老师和大哥是一伙的吗?”

“阿诚哥,我是不是一直在利用于曼丽,让她围着我团团转,像汪处长对大哥那样?”

“阿诚哥,你都听见了吧……?”

车子突然刹闸停下。

“阿诚哥,”明台兀自茫然念叨,“你的车里,没有安窃听器吧?”

“……没有。”

“真的没有?”

“来之前我特地检查过了。”

“为什么接我走,却不让我回家?”

“回家做什么?大小姐人在苏州。莫非小少爷想见先生吗?”

“你说得对,我不想见他。”明台不受控制似的不停说话,仿佛声音足够大,就能止住心头血流不止的创伤,“我现在和他有什么两样?利用女人,恶徒,伪君子……”

“……”

“阿诚哥,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反驳我,你是哑了吗!”

“……小少爷,我送你去面粉厂。”阿诚试图重新发动车子,右手却被扑身向前的明台按住。

“阿诚哥,”明台听见自己在哭,“阿诚哥——我是不是像我大哥一样——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啊——”

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见阿诚反手摸索着找了一会儿帕子,没有找到。夜色更深,他们停在一条无人途经的窄巷,车里没有开灯,阿诚的侧脸像一道剪影,看不清楚表情。他以为他要抛下他了,攥着他的右手一刻也不肯松。

“小少爷,我快被你捏碎了。”

“小少爷,我不走,你松手放开我,好不好。”

“明台,我要生气了。”

“我的小少爷,你怎么和先生一样不懂事。”

听得这句,明台受了触动似的下意识反驳,犹自带着哭腔:“我大哥,怎么会、会不懂事?你不是一向最、最向着他的吗?”

“他哪里懂事?”阿诚冷笑道,“先生仗着自己稳得住大是大非,小事小节上无所不为:利用女人,作弄同僚——”见明台听得入迷,呜咽声渐悄,阿诚收住话头:“现在还觉得自己和他一样吗?”

“一样,”明台愣愣道,“还是不一样?我……阿诚哥,你说呢?”

“怎么又考起我了?”阿诚无奈道,“先放手行不行,我的小少爷?”

最后明台还是放开了手,缩回后座瞪着车顶。天际尚未发白,车子穿过无边黑暗行驶在通往面粉厂的小路上。余光里阿诚的侧脸朦朦胧胧,时而被路边闪现的煤气街灯照亮。

——阿诚哥,他们说大哥是灰色,那你是什么颜色……那我呢?

半醒半睡之间,明台不能确定这句问话究竟出自他的口中,还是仅仅在他意识里无声盘旋。

——小少爷,很快,我们都能回家了。

夜风中吹醒过来时,他已是独自一个,背对着整间面粉厂。阿诚的车已然隐没在黎明前的晦色里。明台在院子里彷徨木立了半晌,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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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台(诚),也吃苏靖苏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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